"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
当这个身材壮硕的北欧女人把我堵在卡拉OK洗手间门口时,浓重的伏特加酒气混着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瓷砖墙,耳边回响着隔壁包间跑调的《喀秋莎》,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外国女人"狩猎"的滋味——而这荒诞的一幕,竟发生在神秘国度朝鲜最豪华的涉外酒店里。
跨过鸭绿江前的48小时
2015年5月的某个深夜,我在成都双流机场的候机厅反复摩挲着手机壳。屏幕上是丹东招商旅行社发来的确认短信:"朝鲜4天3晚基础团,明早10点丹东火车站集合"。这个搁置了五年的夙愿,终于要在30岁生日前夕实现了。
凌晨4点的航班带我在沈阳转机,又在摇晃的大巴上颠簸3小时后,我终于站在了鸭绿江断桥边。啃着正宗朝鲜冷面时,江对岸新义州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张褪了色的老照片。导游老金特意叮嘱:"长焦镜头千万别带,手机相册每天都要检查的。"
第二天清晨的绿皮火车上,我成了全团最年轻的"临时领队"。当列车在鸭绿江大桥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呻吟时,前排大爷突然指着窗外惊呼:"快看!海魂衫!"一群戴着红领巾的朝鲜少年正列队登上军列,他们身后褪色的旋转木马在荒草丛中静止,恍若被时光遗忘的玩具。
羊角岛酒店的"国际酒局"
平壤的夜色比想象中温柔。大同江畔的羊角岛酒店47层旋转餐厅里,我正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独酌。忽然闯入的北欧面孔打破了宁静——六个芬兰人抱着伏特加落座吧台,角落里还有个埋头写字的红发德国人。
"第十次来朝鲜?"我惊讶地看着德国背包客密密麻麻的旅行笔记。这个自称"社会主义爱好者"的家伙,居然能在朝鲜乡间自由行走。"只要肯花2000欧元,他们能给你配专车和特批导游。"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这番谈话引来了芬兰人的注意。当身高近两米的造船工程师瓦西里递来名片时,我注意到他南通船厂的职位栏印着"技术总监"。他们用伏特加践行着北欧式的热情:750毫升的Smirnoff直接对瓶吹,酒过三巡后竟要带我去体验"朝鲜特色卡拉OK"。
地下室的"午夜惊魂"
负一层的KTV包厢里,水晶吊灯在《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旋律中摇晃。两个朝鲜女服务员被壮汉们拉进舞池,红色裙摆旋出诡异的弧线。自称诺基亚的胖女人突然贴过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耳后:"你们中国男人都这么害羞吗?"
当她的手开始解我衬衫第三颗纽扣时,我借口上洗手间夺门而逃。没想到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里,这个200斤的"女战士"竟追了上来。女士洗手间的门"砰"地关上瞬间,她厚重的身躯把我抵在墙上,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正扯向腰带——
"叮铃!"关键时刻,门外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救了我。我趁机挣脱冲向安全出口,撞见带路的朝鲜服务员时,她竟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这个平日不苟言笑的姑娘,此刻像《罗马假日》里的公主般拉着我在暗道狂奔,直到漫天星斗重新出现在头顶。
日光下的朝鲜面孔
后三天跟团游里,芬兰人的身影再未出现。我们穿梭在深达百米的地铁站、摆满电子管设备的少年宫、永远等不到客人的涉外商店。每当大巴经过柳京饭店,女导游总会骄傲地介绍:"这是世界最高烂尾楼,但终将成为我们社会主义的灯塔。"
最难忘的是在万景台少年宫,当小演员们表演《阿里郎》时,前排日本游客突然集体起立鼓掌——原来领舞女孩的爷爷是日朝混血。台上的红裙依旧旋转,台下白发苍苍的老人们早已泪流满面。
返程列车上,同团的上海阿姨神秘兮兮凑过来:"知道为什么酒店要把外宾都集中在47层吗?"她指着窗外掠过的稻田,"这样我们看到的,就永远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
穿越时光隧道的后记
如今翻开当年的另纸签证,羊角岛之夜的荒诞与妙香山的晨雾在记忆里重叠。那些穿着人民装骑自行车的市民、自动为外宾车队让行的交警、在凯旋门下拍婚纱照的新人,构成了我对朝鲜最魔幻现实的记忆拼图。
或许正如德国背包客在醉意朦胧中说的:"这里像个被按下暂停键的时光胶囊,我们这些外来者,不过是划过胶囊表面的细小裂痕。"而那道裂痕里,藏着伏特加的灼热、大同江的晚风,以及某个朝鲜姑娘带我逃出迷宫时,手指传来的冰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