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的入城费

华说

前些天，威尼斯市政府对外宣布，将在2025年继续向“一日游”游客试行入城收费政策。入城收费的天数增加至54天，且不再仅限于周末，具体日期为：4月18日至30日；5月、6月、7月的每个周五、周六、周日，以及5月1日，6月2日。收费时段为8.30至16.00。入城门票价格仍为5欧元。但若游客在抵达前四天内预订，票价将提升至10欧元。

“继续”“增加”“提升”云云，是说威尼斯不仅将入城收费政策进行到底，而且发扬光大了。从公开的报道来看，向游客收费“入城费”的念头，威尼斯动了N年了，真可谓“久矣夫非一日矣”。但措施的真正落地，则始于今年。在4月25日至7月14日之间的29个旅游高峰日，威尼斯首次试行对一日游游客收取5欧元的门票费。所有进入威尼斯的人员必须在威尼斯政府的门户网站上申请免票或者购买门票。所谓门票，其实是一个二维码。入城时有专门的检票口检票，分别在蓬萨比奥尼、基奥贾以及在旅游船靠岸的地方，游客出示二维码方可进入。没有购买门票入城的游客，一旦被查获，将被处以50到300欧的罚款。已预订宾馆的过夜游客、威尼斯居民及亲友、学生、工作人员、14岁以下儿童或者其他享有相关豁免的人员可免费入城，但需提前通过在线平台申请获得二维码。

当地媒体报道说，在4月至7月的试运行期间，约有48.5万人购买了入城门票，按照每人5欧元计算，门票收入共计242.5万欧元。虽然门票收入大大超出了预期，但仍低于入城收费政策施行成本，因为建立在线预订系统、信息宣传和检票的成本在300 万欧元左右。不过，随着明年收费天数的增加和门票价格的提升，加上部分先期的投入已成历史，不再是成本，余以为，收不抵支的困境将不复存在，收入有盈余是可以肯定的。按照威尼斯市政府的说法，入城费的收入将用于清运垃圾和维护城市设施。

不言而喻，威尼斯收取入城费的目的，是为了缓解旅游高峰日游客过多带来的城市超载压力。有两个证据。其一，威尼斯的官方数据说，每年有3000万游客到访威尼斯，但其中只有不足三分之一在威尼斯过夜。也就是说，到访威尼斯的游客大多数是“一日游”游客。因此，入城费的收取只针对“一日游”游客，过夜游客则予以豁免；其二，不论是今年还是明年，入城费的收取，并不覆盖全年，仅施行于春夏旅游旺季，而且仅限于周末和节假日。为什么是周末和节假日？因为周末和节假日人们不用工作，出游成本低——成本是放弃的代价。

通过收取入城费来调节游客数量，背后的原理，是那大名鼎鼎的需求定律。需求定律说，价格上升，需求量必定下降。在今年4月至7月的试运行期间，包括周末和节假日在内的29个高峰日，入城的“一日游”游客必须缴纳5欧元。在这些日子里，对“一日游”游客而言，入城的代价上升了——由先前的零费用升至5欧元，按照价格上升需求量下降的需求定律，入城的游客数量必然会下降。然而，威尼斯市政府公布的数据说，游客数量不降反增：总计29个收费日，访客数量比2023年不收费时增加了近7000人！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威尼斯入城收费的实践，是不是否决了需求定律？

需求定律约束的，是价格或代价与需求量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需求定律的适用于需求量的变动由价格的变动引起的现象。问题在于，影响需求量的因素很多，价格只是其中一种。价格之外的因素引起的需求量变动，一般是指“需求”变动。在经济学上，“需求量”与“需求”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前者因为价格变动而变动，后者则是价格之外的因素变动而变动。前者是需求曲线不动，价格变动时需求量沿着该需求曲线上下移动；后者则是整条需求曲线向右或者向左移动，需求量因为整条需求曲线的移动而出现了增加或者减少。威尼斯在今年实行入城收费制度之后，29个收费日的游客数量不减反增，正是缘起于“需求”变动，也即是价格之外的因素的变动，使得整条需求曲线向右移动，需求量因此而增加，从而导致游客数量上涨了近7000人！

这价格之外的因素什么？答案是，预期——未来入城收费上涨的预期！

预期看不见摸不着，往往很难预测与查证。不过，威尼斯入城收费上涨的预期没有这样的困扰，因为威尼斯市政府在不断地事先张扬，唯恐天下不知。譬如说，2023年11月，威尼斯市政府宣布将于2024年4月起将向游客试行收取入城费时表示，试行期间每人需缴5 欧元，全面投入使用后，每人将根据不同日期（旺季或淡季），缴纳3欧元到10欧元不等。今年4月试运行启动后，威尼斯市政府官员便在不同场合频频透露风声，说如果入城费的政策效果良好，2025年将会继续施行这一措施有之，或说政府考虑把入城费提高到10欧元亦有之。而这些面向舆论的“吹风”最终都成为了事实：入城收费政策不仅在2025年继续施行，而且增加了天数，入城费更是翻番，从5欧元上调至10欧元。那所谓“基本门票价格仍为5欧元。但若游客在抵达前四天内预订，费用升至10欧元”，换一种更为通俗明白的说法，就是门票价格上涨至10欧元，如果提前四天及以上，享受半价优惠。

从威尼斯市政府“预期管理”释放的信息来看，在可预见的未来，10欧元是入城费用收取的上限。据此推断，余以为，威尼斯2025年54个收费日的游客人数，必将会比不收费时为少。

立此存照。

2024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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