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兴胜

经数小时车程抵达江苏高淳，心虽雀跃，却还是放慢了脚步，怕扰了这座“慢城”。

到高淳，陶瓷不可不看。早闻高淳的陶瓷精美，初次相见，果不其然。一件件瓷器，仪态万方。想来高淳地处江南，与江北一衣带水，这里的文化大抵带着些北方的粗犷豪放。看这件《观沧海》，一代枭雄曹操东临碣石，以观沧海；一旁的《荔枝》，则是典型的江南瓷雕，枝杈交错，让人看了真假莫辨，难以相信它竟是泥巴陶制品。

人们在江苏省南京市高淳区体验长街宴。丁 亮摄（新华社发）

五千多年前，此地先民用双手烧制陶土，后代代传承。每一道工序都马虎不得，若心生急躁，自然废品多，欲速则不达，慢工出细活。陶瓷获得新生，还须点金。单单一件陶制品，并不起眼，若是给它配上绘画、诗词歌赋，则身价不菲。

这里的陶瓷制品把中国古典元素融入其中，墨花飞舞间，山水花鸟、亭台楼阁、才子佳人，一一呈现。笔随意到，恰似一叶渔舟，出没于烟波浩渺的固城湖，气韵飘然灵动。

途经碧波千顷的固城湖，恍若听见水乡菱歌，一叶采菱船，二三个采菱女轻轻划着水，采摘菱角，水清浅，歌悠扬。若是夏末秋初来，定能一饱耳福。原本想去高淳老街，看看铁铺、油坊、茶楼，宋朝街衢、明时庙宇、清代老宅，却因整修不能前往，只能想象老街千年的繁华。好在青山茶园弥补了这一缺憾。

茶园葱郁，青山隐隐，碧水迢迢，栈道绵延向前。行走于栈道木板之上，“咯吱咯吱”声听起来也如天籁，头顶、栈道两边紫藤木虬枝盘绕，紫藤花已过了花期，但仍可想象出那一片灿灿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走累了，到小亭休息，慢悠悠地品上一杯茶，最好是莲心、雀舌，再来上一段江南小曲，让人直呼不枉此行。

在这里品茶，不仅能品出茶的醇厚，也能品出乡风的淳朴。当年，芦苇荡中，桠溪乡民摇着橹船掩护新四军伤病员，他们趁着夜色把家里最好的东西送给新四军。如今，“忠孝廉节”的家风仍在许多村庄里代代延续。

蒋山村村口，一座大戏台引人注目，斑驳的柱身向世人诉说着过去。高淳地处吴头楚尾，江南水乡孕育出以委婉见长的越剧、昆曲等南戏。当地人说，阳腔目连戏是这里最古老的曲种，江西弋阳腔自江西、安徽南陵顺江漂流而下来到高淳形成南曲，后又与北曲融合。它既有北方的壮怀激烈、豪气干云，也有江南的婉约清丽，兼有杂技、歌舞、百戏及大量的民间风俗。

站在戏台下，想象着全本《目连救母》正在上演，箫笛并发，生旦咿咿呀呀，唱出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在高淳行走的一天，行程满满当当，心却无比宁静。举目四望，远山如黛，龙城山脚下，静卧着一片白墙黛瓦的民居，如诗如画。此刻在心中默念“高淳”二字，不禁联想，“高”或寓意着这里传承的技艺之高，“淳”则为乡风之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