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曾两次踏足朝鲜，开展摄影工作坊。对于这个自称“宇宙最强”的国度，心中早就充满好奇。作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它像是一个时光胶囊，将几十年前的中国重新封存。一场旅程，像是一场穿越旧时光的梦境，而梦醒时分，又让人感慨万千。

一、从鸭绿江开始，抵达另一种时空

从丹东开始，这场旅程仿佛就注定与众不同。夜游鸭绿江断桥，两座桥平行而立，左边的新桥现代感十足，而右边的断桥却满载着历史的余韵。那座曾被美军炸毁的桥，如今插满了中国国旗，在夜晚灯光的映衬下格外醒目。

第二天一早，我们团队25人从丹东火车站出发。团队里多是老年人，大家怀着相似的心情，期待着一场“回到过去”的旅程。跨过鸭绿江铁路桥，只需十几分钟便到达新义州。一下车，朝鲜气息扑面而来。朝鲜军方接管护照和签证，行李检查比想象中简单，更多像是走个形式。随后，便是漫长的候车时间。新义州车站虽然简朴，但墙上的标语与宣传画清晰传递着这个国家的政治信念。

下午，我们换乘朝鲜的国际列车，前往平壤。手机信号渐渐减弱，只能短暂接收到江对岸丹东的4G信号。几分钟后彻底失联，手机成了纯粹的拍照工具。火车窗外是朝鲜北部的乡村景象：农田、河流、低矮的村庄，还有刷着标语的土墙。铁轨老化严重，车速不快，但越是简单的风景，越让人觉得像是在翻阅一本泛黄的老照片。

二、平壤的迎接：青山映斜阳

到达平壤火车站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马卡龙色的建筑，柔和的色彩让这座城市的古朴多了几分意外的梦幻感。两位朝鲜女导游早已等候，她们穿着民族服饰，微笑着欢迎我们，随后带我们乘车前往“两江宾馆”入住。

宾馆位于大同江与普通江交汇的山头，视野极佳，夕阳洒在青山间，确实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晚饭后，导游明确告知：晚上不能私自外出。于是，我们回房无所事事。电视机里有专门为中国游客准备的芒果台和中文节目，而朝鲜人民却看不到这些频道。

三、逼近“三八线”

次日清晨，我们乘车前往开城，这里不仅是朝鲜的第二大城市，也是连接南北朝鲜的重要节点。车上颠簸了三小时，终于抵达俗称“三八线”的朝韩军事分界线。

板门店的军事气氛并不如想象中紧张，反而有些安静和克制。我们远观了“蓝房子”，听朝鲜军人讲述当年签署停战协议的故事。在这里打开手机，短暂连接到南韩的漫游信号，终于重新感受到“现代世界”的存在。

午餐是开城特色的铜碗宴，每人九个铜碗，装着清淡的凉菜。朝鲜人民的饮食习惯确实偏清淡，尽管不合我们的胃口，但那种简朴之美仍让人印象深刻。

四、穿越回过去的平壤

回到平壤，走在街头，一种浓郁的穿越感迎面而来。有轨电车、游乐园、路边小卖部——这里的一切都仿佛停留在几十年前。小卖部售卖的雪糕只需五元人民币，使用人民币支付也毫无障碍，因为外国游客不能兑换朝鲜货币。

我们参观了“未来科学家社区”，这里是朝鲜为科技工作者专门建设的现代化住宅区，象征着对知识分子的尊重与奖励。虽然街头汽车稀少，但这座社区的建筑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仿佛一瞬间从过去穿越到未来。

登上“主体思想塔”，平壤的全貌尽收眼底。从特级酒店“羊角岛”到广阔的金日成广场，再到远处未完工的柳京饭店，整个城市被一种低饱和度的色彩笼罩着。烈日下，街头几乎看不到行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静的秩序感。

五、一场盛大而震撼的表演

在朝鲜的最后一天，我们观看了大型团体操表演《人民的国家》。这场表演有十万人参与，现场观众无不为其震撼。演出开始，场面恢弘，从出旗升国歌到翻板组成领袖巨幅像的瞬间，每一个细节都整齐划一。翻板的图案从伟大领袖金日成，到金正日，再到金正恩，每一个形象都引发经久不息的掌声。

表演持续了两个小时，所有参与者都义务劳动，但他们为能够参与而感到自豪。这种集体荣誉感，或许是朝鲜最鲜明的特征之一。

六、大梦初醒，归于现实

离开平壤的那一天，导游们送我们到车站，一直目送列车驶远。我们挥手告别，心中有些复杂的情感。回到新义州，依旧例行检查，护照和签证被收走，朝鲜钱币无法兑换，似乎除了照片和记忆，我们什么都带不走。

火车驶回丹东，手机重新连上信号。刚刚还安静得像一场梦的旅程，瞬间被信息流湮没。翻看照片，平壤的街道、朝鲜的导游、主体思想塔下的风景……这一切，像是一段遥远而无法触及的旧梦。

尾声：无声的告别

朝鲜的旅程，既像是穿越时空的回溯，又像是一场充满矛盾的体验。它的高度一致性，它的简朴与克制，它的震撼与克难，让人仿佛看到了一个理想主义的乌托邦，又真实感受到了它的脆弱。

回到现实后，偶尔会想起导游聊起自己的生活，偶尔会想起列车驶过那片熟悉的农田。那是一个离我们不远，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

朝鲜，这场旧梦，虽已过去多年，但每当想起，依然让人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