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孤独且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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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我对敦煌有执念,那十分的执念里,七分在阳关。

十年前,我从额济纳旗辗转去敦煌,从绚烂似火的胡杨林走到漫漫大漠中的艺术圣地,欣喜与期待之情,不言而喻。接下来的行程可谓是“特种兵式”的。莫高窟、鸣沙山月牙泉、沙州夜市、敦煌古城、汉长城遗址、雅丹魔鬼城、玉门关……唯独没去阳关。

时间、路线、个人精力,都可能是当初选择不去阳关的原因,我却始终相信这个不去是为之后再去留下的一个说辞。但我从未想过要兑现这个说辞,竟然用了十年。

火车在穿越戈壁的轨道中缓缓驶入敦煌时,我在头脑中不停回想十年前来此地的景象。记忆飞速回溯,点点滴滴已然不成画面。那就全部清零,这次的敦煌行从去阳关开始。

提及“阳关”二字,信手拈来的诗句,十有八九是诗人王维那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抛开诗人所处的时代和写作背景,大多数的我们都带着对“酒”与“故人”的现代化解读来观照“阳关”二字或“阳关”这一景点。当然,我也不例外。

想象中的阳关应与玉门关一样,远远望去不过是荒漠中的一“小土堆”。事实上,阳关景区很大,位于敦煌市区西南约70公里处。进入景区后首先看到的是阳关博物馆,建筑总体呈仿汉城堡式。馆内中轴线以博物馆正门城楼、张骞像、八卦台、功德亭、都尉府为标志,左右建筑群对称分布,其中的两关汉塞厅和丝绸之路厅内的展览系统梳理了阳关的建立及其发展史,是了解阳关的珍贵资料。在博物馆仿阳关关城南面则是诗人王维的雕像。我出城门时,恰好遇一游客在王维雕像前感情充沛地诵读那首《渭城曲》,也算是非常应景的一个景点了。

沿着游览路线的指示牌,需搭乘景区观光车才可以去看阳关遗址。时值正午时分,西北的炎热一点都不薄待游客,大多数游客在仿阳关关城拿到加盖“出关”印的通关文牒便去看阳关遗址了,我更是迫不及待。

戈壁、骆驼、黄沙、热风,观光车行驶大约十分钟后,我终于看到了残存的阳关烽燧。它残高4.7米,为阳关之近卫。唐代时,由于该烽所在的山为石门山,它也名为“石门烽”,清代以来,俗称“墩墩山烽燧”。尽管经历两千多年的风雨侵蚀,这座烽燧依旧居高临下,鸟瞰四野,傲岸雄姿。

关于阳关的来源,《汉书·西域传》曰:“西域以孝武时始通,本三十六国,其后稍分至五十余,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余里,南北千余里。东则接汉,厄以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元和郡县图志》则记载:“阳关,在县(寿昌县)西六里。以居玉门关之南,故曰阳关。本汉置也,渭之南道,西趣鄯善、莎车。后魏尝于此置阳关县,周废。”由此可见,阳关始建于汉代。

当年,汉武帝为开辟河西,“列四郡,据两关”,即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和玉门关与阳关“两关”。在地理位置上,阳关比玉门关更近于敦煌,也更利于管理与控制。自此,“两关四郡”便成为汉王朝的管辖之地,也是中原前往西域的重要门户。东汉以后,史书中对西域门户的记载中多是玉门关而非阳关,由此也有一种说法认为“东汉末期的阳关可能被废止了”。宋代之后,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兴起,陆地丝绸之路逐渐衰落,作为陆地丝绸之路的重要关隘、中西文化交流的孔道以及重要的边塞关城,阳关的功能性逐渐衰退,直至废弃,最终被黄沙淹没,想来不禁令人唏嘘。

当大家都围在刻着“阳关故址”四个大字的石碑前打卡留影时,我一个人安静地绕着这座烽燧走了一圈。我在想,在对敦煌的执念里,阳关为何如此重要?而我又为何带着这份执念却迟迟未来?此时的阳关行是弥补了十年前敦煌行的“不圆满”,还是释怀了“无故人”的精神惶恐?站在烽燧面前,环顾四周,黄沙戈壁与远处的阿尔金雪山的“白顶”相呼应,在它附近除了围满打卡人的石碑外,还有一个高置摄像头。

置身于这广袤的天地之间,伴随远处传来的阵阵驼铃声,我的头脑中飞快闪过雄关、箭楼、战旗、鼓角、商旅、使者等场景。而此时的烽燧仿若一位身着残破外衣的老者,顶着炎炎烈日给我讲述着它千年的过往,讲述着它的辉煌与落寞。于它而言,我或许只是一个跨越时空的倾听者,也或者是一个闯入它生活的外来者。但我听到了它的辉煌过往,看到了它的残破,此时,也感受到了它的雄浑孤独。千年黄沙,漫漫戈壁延万里,这座遗世独立的烽燧,是遥瞰四野的“阳关耳目”,也是文人墨客的精神寄托。它在,便是我为之前往的原因。

我驻足,沉默,就这样看着它,闭上眼睛与它一起感受此时天地之间的广阔与孤独。片刻后,我回头望向那个刻着“阳关故址”的石碑,周围拍照的游客已所剩无几。看来,这短短半个时辰里,它也经历了自己的“辉煌与落寞”。我沿着来时路归去,在出城门处,我回头看着城门上的“阳关”二字,再看看手表,才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我已“出关”了,这千年一瞬之感,瞬间涌上心头,真不知是该欣喜还是惶恐。我将阳关的照片与相册里十年前玉门关的照片放在一起,这一刻,这十年,终究很圆满,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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