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雪飞了一阵又一阵。旧年二十七,工作收尾的紧张气氛并不比筹备年货的热烈少。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执意要去看看法界寺的那几丛梅开花未开,开到何种情形。
这一切的因由,是约半月前爬了一次灵云山,于山脚看到一片打着深红色花苞的小林,大约十几株,枝干裸露而色深,如几帘重重叠叠的黑灰色帷幕,洽帷幕间,那些点点朱红,鼓鼓若若,如深埋心底的隐痛。细一看,原是梅花。多年来,竟未曾发觉它们是梅。如果没有在寒冬腊月里遇见它,约莫很少人会注意这里原来有一片梅。
午间一刻,说走就走。抵达之时,落雪犹如千万珠玉从天而降,习惯雪落无声,这一瞬却仿佛瑶池盛宴,生命里一切的奋不顾身都挤涌着前来,裹挟着静谧的山林一同震耳欲聋。就一会儿的功夫,肩头和发丝都戴了一层雪,应景地想起那句网络诗词——“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虽是今人杜撰,却也不失可爱,无需在意它既不是来自李清照,也不是龚自珍所作。
开了,这十几株梅。或开多一些,或开少一些,粗犷的枝干托着郁红的花朵——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古人于梅花早已极尽辞藻。花娇而骨立,香动而不溢。此时雪卷狂风,它遗世独立,如玉、如美人、如翩翩君子。
“一枝梅花开一朵,恼人偏在最高枝。”古人观物至微,你细看,此时开得最骄傲的果然在枝头!镜头拉近,便拍不出这动魄的美了,只能细细地瞧了又瞧。花瓣圆润,花朵直破树干,不带一点繁杂琐碎。飞雪融合的水华一色,一展“玉人浴出新妆洗”的清丽景象。
“小萼点珠光”,自然,枝头还有半数未开。春节期间,光阴煦暖,打算约亲朋好友再度前来赏梅。飞雪之中,就近寻了一家小馆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线。老板热情地招呼我们烤炭火,攀谈后了解到,店家正为春节迎客准备着。
我四下看看,突然发觉这一片游憩休闲的功能规模已成。路崭新修过,光滑而洁净。进到一天门,沿途两畔竹林幽幽,微风拂过,浪意层层。二天门一过,路两边古色古香的商铺建筑错落有致地排列,各色营生风味上佳、独具特色。上到三天门,就进入法界寺了,佛教文化的亘久渊源随着扑面而来,林深寺古,气氛一派庄严肃穆。
三天门侧旁有一条石阶铺就的小道,这就是灵云山的登山道了,或笔直或通幽,花四五分的力气,就可以到达山顶。这时便可感同身受那一句“开天图画无穷景,壮观嵩明第一洲”。山顶的风景无穷尽,可我觉着下山的风景更挠人心弦。寒冬时节,林间松针纷纷,鸟鸣清環,一束一束的阳光穿透树梢,使山林洁净而温暖,一切显得内敛而赤忱,寂寥又富足。见山就想亲近的喜好是改不了了,不一定来自山林,可我们都终要归向山林,因为热爱山林,我因此热爱生活。
这是一场旧年的雪,可新梅始开。“年华已伴梅梢晚,春色先从草际归”,无需慨叹光阴易逝,梅破才知春近。新春将至,街头巷尾的一盏盏红灯笼足以照亮我们新的一年前行的道路。承古人语:辞暮尔尔,烟火年年。今人新岁,愿多喜乐,常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