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新闻客户端 葳蕤陈风
与朋友游览完烟霞胜境后,突然有了一个念想,何必不把“烟霞三洞”看个遍?
隔了一天,我独自再登烟霞洞,补拍了一些照片后,沿铺满落叶的步道下山,一路古藤、老树、巉岩,与云霞相伴,清幽静谧。
“烟霞三洞”中海拔高度处于老二的水乐洞同样位于南高峰山腰,下山行走约摸一刻钟工夫就来到它的入口。山门柱子上挂着楹联,内容取自元朝杨载《水乐洞》诗中的两句“悬崖滴水鸣金磬,激涧流泉走玉砂”。一语道亮点,给出一种超凡脱俗的意境预告。
过了山门,拾级而上,进入一处围着矮墙而无人值守的院落,但见草木葱郁,曲径回环,石凳水榭,庭院深深,且人迹罕至,鲜有游人出入。
走到洞口,迅即映入眼帘的是溶洞两旁布满的石刻,主题集中单一,凸显年代感。原来历史上的文人墨客们也时兴在泉池周围岩壁上“跟帖”留言,由于饱经沧桑,大多已被岁月消蚀,一目了然的如:“听无弦琴”“高山流水”“清乐梵音”“空谷传声”等。
好在这些摩崖石刻已被列为杭州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来到这里,除了观赏古人题刻,更直接体验到的是淙淙水声,以及天然溶洞的幽深所带来的神秘感。
我在洞穴内来来回回的走了两遭,却只闻水声不见水,这水好像是一刻不停的在崖壁间穿梭往来,惟有以听觉感受山水之奇妙;而回到洞口,才见清泉如注,方知古人为何有“清泉潺潺,声如金磬”之感悟了。
我想着,华夏大地上远不止一处水乐洞。宋代程炎子曾写过《水乐洞》一诗:“南山水乐洞,窈窈白云深。满耳笙歌者,谁能一洗心?”彼水乐洞非此水乐洞,但感悟大同小异也。
这里的“水”,不像灵隐寺前的冷泉溪,引泓西来,神通着须弥山上的素心佛面,汨汨地流淌出了些许禅意,似一串灵动的“佛珠”,透着缕缕身处佛境释然的香火气,一心拜佛求神又熙来攘往的信徒们,了无聆听冷泉溪水奔流不息的氛围和心情。
也不像九溪十八涧上的十里清流,那是上苍抛下的一条玉带,将烟树、飞瀑、古道,还有拍婚纱照的新人、卖茶叶蛋的老人、露营躺在垫子上望着天的一家子人,一股脑儿缠合勾勒出了一幅天然图画,这般视觉与心灵的双重盛宴,同样无法让人独独专注这涓涓细流。
我面前的水乐洞,则是大自然的另一番造化。溪焉?泉焉?泓焉?只是源源不绝振振而出,来无踪去无影……在这里,尘世的喧嚣戛然而止,纷扰的目光无法触及,于四周的静谧中让你专心致志地聆听天籁之音。
我估摸着,杭州最有乐感的洞壑大体在此了。五代吴越时期,附近建起了西关净化禅院的水乐洞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其景观价值也未被发现。北宋熙宁二年(1069),郑獬(1022-1072年)因反对王安石变法,从开封知府被贬至杭州任知州,心中郁闷的他跟友人来此游玩,面对奇观,有感而发,于是遂命名为“水乐洞”。
有关命名之事,据传被他同行好友汪辅之,即南舒正夫记录了下来,便命人刻在洞内,但我没有找到。
郑獬调离杭州去青州(今山东省青州市)任职一年后,苏轼继任,喜爱大自然山水的他很快找寻到了这里,一番感知并写下《水乐洞小记》:“钱塘东南有水乐洞,泉流岩中,皆自然宫商。又自灵隐、下天竺而上,至上天竺,溪行两山间,巨石磊磊如牛羊,其声空砻然,真若钟鼓,乃知庄生所谓天籁,盖无在不有也。”
“老市长”小记中的“宫商”为中国古乐“宫、商、角、徵、羽”中的头两音,其五音齐全组合成中国古乐的基本音阶,也是五声音调中五个不同音的名称。看来,这天籁之音古已有之确凿无疑了。
每每徜徉在西湖山水之间,目睹古人留下的诸多印记,仿佛能生出莫名的关联。于是,若有所思地揣摩着留下印记的游人抑或雅士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境,然后饶有兴致地去搜寻它们背后的故事……如此这般下来,总是让人越发对杭州这片湖山产生新的视角与情愫。
不是吗?达官贵人也好,文人雅士、草民百姓也罢,皆把西湖群山当作一方天然画布,这雅俗共赏的古迹上面早已是浩若星海的历史遗存,却又不像在博物馆里只能隔着橱窗和厚玻璃观赏,它们接天地之灵气,敞开怀抱袒露在群山丛林间,你可以随时随心去寻找它,触摸它,零距离地体验它,亲近之情便油然而生。
人说音乐是走进人心最短的路。诚然,音乐也能展现最真实的自己。让你我以及更多的朋友走进诗意盎然、幽谷流声的水乐洞,聆听这千百年来不变的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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