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梦瑶
“冉冉秋光留不住，满阶红叶暮。”还未看够霜林尽染清秋色，北国的红叶便伴着一场场冬雪的降临簌簌飘落。自北向南一路奔袭，待到凛冽肃杀的冷空气越过琼州海峡，琼岛腹地的成片枫林这才不紧不慢地换上“红妆”。
驱车往五指山水满乡境内去，山坳里、沟谷中、山脊上，一片片、一团团、一丛丛，如霞似火的枫叶漫山红透，堪称海南的“香山”。
趁着“枫景”正好，不如赶紧启程，来五指山一睹“红颜”。
霜叶红于二月花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时迭起，万物循生。从一只鸟的蛰眠复苏、始鸣求偶、繁育迁徙，到一朵花的萌芽发叶、开花结果、叶黄叶落，它们无不以时为令，因时而动，本身也就成了季节轮换的标志，是为“物候”。
古时文人伤春悲秋，承载着节令趣味与民俗意蕴的物候，自然也成了文学作品中常见的审美符号。
譬如一到深秋，片片红叶便从诗词里“长”了出来。
从白居易的“醉貌如霜叶，虽红不是春”到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再到晏几道的“晓霜红叶舞归程。客情今古道，秋梦短长亭”，可以看到，文人们写红叶，常以“霜叶”代指。
这就不得不提到秋天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
五指山的红叶。通讯员 孟志军 摄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载：“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霜降时节，万物毕成，毕入于戌，阳下入地，阴气始凝，天气渐寒始于霜降。夜间地表散热，导致空气中的水汽直接凝华为霜，覆盖于草木之上。
霜叶，由此而来。但“霜叶红于二月花”，却并非霜之杰作。
大凡植物都是长有叶片的，且大都呈绿色，这是因为绿色植物叶片中的叶绿素含量占绝对优势。随着白昼缩短、日照减少、气温下降，合成受阻的叶绿素逐渐力不从心，其他色素开始大肆“攻城拔寨”。
类胡萝卜素促使叶片变成橙黄色，叶黄素让叶片变黄，花青素则将树叶染红……不同植物叶片内的色素含量不一，当它们挤挤挨挨地覆满山林，于瑟瑟冷风中应时令而动，“树树皆秋色”便得以具象化。
而“红于二月花”的那片叶，无疑，定是花青素在这场“变色大作战”中占了上风。
南北红叶各不同
山峰突兀，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伸向远方。路下是陡峭的山崖，几株枫树长势茂盛，引得主仆几人赶紧停车驻足，赏漫山“枫景”。
“快停车，快停车，莫要错过这难得的美景!”隔着画卷，似乎能想象到当时的对话，画中人的兴奋扑面而来。这是明代画家周臣的《枫林停车图》，取“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诗意而作。
一簇红叶的“诱惑”，便也在这般诗意表达中展露得酣畅淋漓。
五指山的红叶。通讯员 孟志军 摄
中国的红叶观赏习俗自古有之，且难得地统一了南北方审美。每年秋季，由北至南、自高山往平原，肃杀的冷空气一路奔袭，在墨绿的树、金黄的树、酱紫的树中铺展出一条火红的通道时，各地的红叶观赏爱好者也就纷纷开始摩拳擦掌。
通常在9月下旬至11月上旬，北方大部地区陆续进入红叶最佳观赏期。而最有名的观赏地，当数北京香山。
香山红叶树种种类颇多，如三角槭(枫)、五角槭(枫)、鸡爪槭、柿树等，分布最广的则是黄栌。叶呈圆形或椭圆形，像小团扇，明明“姓黄”，黄栌叶红起来却肆无忌惮，色彩浓烈得仿佛要与春花争色。
黄栌在华北、西南一带红透半边天，到11月中下旬，再往南走，其势头便比不得“地头蛇”枫香树了。
近日，五指山水满河热带雨林风景区，枫叶姹紫嫣红，层林尽染。通讯员 孟志军 摄
枫香树，蕈树科枫香树属，叶呈掌状三裂，因有树脂，散发香气，枝弱善摇，随风而拂，故名“枫香”。槭树科槭属树种中的部分树，与枫香树“撞了脸”，譬如三角槭(枫)的叶也呈浅三裂。
古时，不少人“傻傻分不清”，久而久之，“枫”的名头也就与之共用了。清代植物学家吴其濬在《植物名实图考》中，就曾吐槽过此事：“江南凡树叶有叉歧者，多呼为枫，不尽同类。”
枫香树也好，槭树或枫树也罢，都是点缀秋景的“主力军”。只是，当天南海北的人们共赴“当红秋色”，观赏到的也许并不是同一种红叶。
五指山上枫叶红
几次寒潮过后，红到极致的北方红叶仿佛燃料用尽，最终还是应了盛极而衰的铁律。那厢唱罢，南方各地的红叶这才不疾不徐地登场，一路高擎“火把”，风风火火地燃至琼岛腹地。
从山崖到坡底，自沟壑向溪畔，成片的红叶树种分布于广袤的五指山纵横山脉区域。
近日，五指山水满河热带雨林风景区，枫叶姹紫嫣红，层林尽染。通讯员 孟志军 摄
因地处热带，冷空气来得扭扭捏捏，惹得这里的红叶也变得迟疑起来。不是一气呵成地变红，而是羞羞答答地，先试探着变黄，再微微吐露些许暖红，由淡至深，层层叠叠。叶与叶之间也互不商量，你黄你的，我红我的，远远望去，整片山林倒也变得斑斓缤纷起来。
五指山的红叶，多为枫香树。因适应性广、生长迅速，它们常常成为次生林中的先锋树种，也被一些学者视作原始雨林与人居环境的分界线。
春夏时节，草木茂盛，参差百态的勃勃生机中，枫香树实在有些“泯然于众树”。等到了秋冬，雨林进入旱季，大部分的乔木树种开始落叶，不甘于再当陪衬的枫香树，这才悄悄着了红妆，与山槐树、红叶李、山海棠等“秋色叶树种”一道，势要燃烧一把方肯谢幕。
常年追“枫”的摄影爱好者们知道，天气愈冷，枫叶愈红，要想拍到漫山遍野如同火烧的红叶，还得往海拔相对较高的深山里去。
酒红、玫红、绯红、嫣红……驱车直奔五指山水满乡，一路绚烂红叶相伴，衬着蓝蓝的天际，犹如画上粉墨倾。越向上走，视野渐渐开阔，放眼望去，满山红枫似野火，一丛引燃一沟，一沟蔓延到一山，真叫一个酣畅淋漓、轰轰烈烈。
有意思的是，枫香树的嫩叶刚刚萌芽时，是由红转黄再变绿。四季更迭，直至生命末期，枫香树叶完成由绿转黄再变红的又一个轮回，昭示着万物生生不息、循环往复的真谛。而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