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游中国】褪去繁华的兴王府深藏浓浓的帝王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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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海外版》日本月刊总编辑 蒋丰

兴王府,位于湖北省钟祥古城的一隅,宛如时间长河中一颗被岁月精心雕琢的琥珀,静静躺在现代都市的繁华边缘。它是钟祥历史景区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明代第十一代皇帝——嘉靖帝朱厚熜的“原点”。若非特意寻觅,或许便会错过这份来自远古的低语,但正是在2024年11月12日这天看似不经意间、却是精心安排的邂逅,不仅让我知道兴王府就位于现在钟祥第二中学的旁边,让我又一次深刻体会到历史与现实的奇妙交融。

总体来说,兴王府不大。往往,就像刘禹锡的“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的意境一样,其内涵不在大小,虎踞龙盘和文化所居,才是这座旧宫的灵魂之处。作为朱厚熜父亲兴献王朱祐杬的藩府,更是朱厚熜出生、成长之地,当地人口中所说的“龙兴之地”名副其实。

昔日的兴王府,分为旧邸和世子府两大区域,原本是一个庞大的建筑群。前、后两块区域有着龙飞殿、隆庆殿、凤翔宫、卿云宫等诸多组成部分。历经风风雨雨,明朝灭亡后,大部分建筑都被毁掉,清朝乾隆皇帝时期曾作为府学宫一度进行了部分重修,但今天只留下了凤翔宫、察院书斋和石桥、荷花池、汉白玉云龙御阶等建筑,就像一位沧桑中走来的智者,目光所至尽是回忆。我虽然无缘看到它的“前世”,但读罢《兴都志》所载的“矩式之祥,深严之秘,创以藩府之制,饰以天子之规,内外合一,先后相辉,实海内所创见者焉”,依然能够遥想这里的宏大和华美。

朱祐杬被分封到钟祥时,在为人处世和风格做派上就与其他王有着不同,这种“人设”的特别也在他的藩府周边留下很深的烙印。朱祐杬从住进兴王府直到去世,有20多年的时间。他不爱女乐爱辞赋,位于兴王府附近的“阳春台赋碑”直到今天还向后世展示着他的文墨之功。朱祐杬经常到阳春台登临赋诗,有名的当属《北王赋》、《阳春台赋》等300多篇好文章。《钟祥县志》中记载,“阳春台在县城西北,高耸平衍,烟云竹树,阴晴异状,城中伟观。明兴献王常率侍臣登之,作《北望赋》,继作《阳春台赋》以自儆,遂罢观游”。虽然兴王府没能留下更多真迹,但读罢这样的文字,能够感受到身负才气、饱读诗书的朱祐杬形象,也给这片略显“小众”的历史遗址平添了很多的文学气息。

兴王府在建筑上颇具细节之工。如果近距离看屋檐上的神兽,其栩栩如生之彩并未因时间而被打磨掉。屋内的红木也十分鲜明,反衬着整个建筑群的古老。对于嘉靖帝朱厚熜来说,在其他主要建筑相继损毁之中,凤翔宫能够保留至今,也算是一种“老天的安排”。毕竟,这是朱厚熜出生的地方,带着他儿时最深的回忆。

1521年,年仅14岁的朱厚熜从这里走出赴京,从明武宗堂兄朱厚照的遗诏里接过皇位。走进凤翔宫,看到陈列的“世子诞生”蜡像里,床边侍女怀抱的婴儿就是刚出生的朱厚熜。还有“兄终弟及”蜡像,讲的是1521年朱厚熜日夜兼程前往京城的场景,而旅途的终点,等待他的也并非风平浪静下的皇位继承,而更多是惊涛骇浪的较量。

历史有时候是峰回路转。如果没有意外,在少年时期接受良好教育并展现出才能的朱厚熜作为家族的继承者,或许一辈子也会呆在钟祥,兴王府也会留下他更多的回忆。但是,在兴王府的这种回忆,对朱厚熜是“断片”的。从离开兴王府进京到南巡再回家乡,隔了18年。虽然逗留的时间很有限,但对于真正“衣锦还乡”的皇帝来说,再搬去儿时的小院住一住,无疑是最大的浪漫和奢侈了。就这样,一到晚上,朱厚熜就住在兴王府。我相信,此刻的朱厚熜不再是皇帝,更多是荣归故里的钟祥人。放下紧张,勾起回忆,应该是朱厚熜真实的心理写照。有网友用过“豪华乡愁”来形容朱厚熜的心情,我觉得十分的贴切。

“兴王府+朱祐杬”或许并没激起太多的历史浪花,那更多的是嘉靖帝历史里的前世章节,但“兴王府+朱厚熜”却是改写明朝历史的重磅组合。这要说到朱厚熜在这里的成长。就像展出的蜡像一样,朱祐杬是个正派之人,对朱厚熜严管厚爱,始终是指引少年朱厚熜看远方、进步成人的存在。朱厚熜的母亲王妃蒋氏知书达理,还有自己的著作《女训》十二篇,在丈夫病逝后教导才只有13岁的朱厚熜监理王府事宜,管理得井井有条,称得上是成功母亲的典范。学者们还认为,王妃蒋氏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朱厚熜登上皇位后的亲情支持和精神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讲,在勾心斗角的皇宫和王族家庭,朱厚熜的一家更像是带有温度、更接近现代普通家庭的家人组合,十分难能可贵。

史学家在研究中发现,嘉靖帝朱厚熜一辈子面对孤独和忧郁。这和他年少之时便投入到政权之争中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坎坷之路上,他也经历“大礼议之争”这样的权力斗争和对决。对于朱厚熜来说,伴随父母离世,孝道再大,也只能随之远去,化为回忆。越是这样,兴王府越是他一生的羁绊和牵挂。他在晚年时还曾动过再回钟祥居住的念头,无奈身体和环境都并不利,最终作罢。

参观渐入尾声时,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在出口处放缓,一篇简短却意味深长的“后记”悄然映入眼帘,如同一抹温柔的余晖,勾起了心中的涟漪。那些文字,字字珠玑,我深以为然:“唯有在南巡钟祥的那段悠长时光里,朱厚熜,这位帝王的身影,才褪去了龙袍的庄重,显露出鲜活而真实的自我……在那看似冷漠、孤高的表象之下,涌动着的是他对故土无尽的眷恋,一颗炽热且深情的心。”

兴王府,这座承载着厚重历史的建筑,于嘉靖皇帝而言,超越了文物古迹的冰冷定义,它是心灵的港湾,是情感丰盈的避风塘,更是他内心深处那份平凡而又珍贵的“家”的记忆。在这里,历史的严苛与人性的温暖交织成一幅幅动人的画卷,提醒着我们:尽管岁月悠悠,史书或许冰冷无情,但人的情感,却总是那么鲜活,那么有血有肉,那么值得被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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