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声音记录一切美好,
让我们聆听城市发展的声音,
这里是“聆听邛崃”第85期。
中国人素爱竹,
爱竹的高洁刚正,
爱那句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的
洒脱旷达,
而千年古城邛崃,
似乎与竹也有着天然的契合。
第一次知道邛崃是因为文君酒,还有竹。
二十年前,我尚在甘孜的一座小城里。小城四面都是山,山上都是树,唯独没有我喜爱的竹。然而,一种禅境般的意味,却跌进我花龄的日子。
夜晚,总是守在燃烧的火炉旁,用一只青花瓷杯,倒半杯文君酒,挑豆大一粒酥油,再放入一块冰糖,一起慢慢煨热,酒便在黏乎乎的热气里,还原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浪漫。
抿一口,酒的纯香与酥油的脂味,拥抱着舌头,滚落下去,乡愁便从血液里升腾。醉眼中,竹影在烟雨中舞蹈,跳动出家乡的风景。
邛崃,文君酒,成为我的清愁。尽管不是邛崃人,我却对那个遥远的地方痴迷不已,仿佛一场微醉。
邛崃这两个字,像母亲缝的棉袄一样温暖着每个长夜。于是,去查找有关邛崃的一切文字。
邛,邛竹杖;邛崃竟然与竹有关。于是,这温热的迷醉里又多了一分青绿。
竹的一生都在青绿里成长并消磨,它们的世界里只有春天。那么邛崃人,是否如竹的性情,温雅中不失刚正,于尘俗里溢出高雅?挣脱凡尘琐事,我终于把自己丢给邛崃。
时间在吊脚楼里徘徊,又入堰水里漂洗,然后来至黄桷树下的一壶黑茶,将一切泡软。太阳落在身上,软软地拍打身体,如慈母的手,总是拉人入梦。
邛崃的历史于梦里叠现,无不与竹有关。
南宋造纸遗址
“成都草纸半平乐”,是说宋朝时期,成都一半的草纸都产于邛崃平乐。古时生产草纸多半用竹,竹是邛崃一路走来的身影,邛崃因竹响亮了声名。
竹麻号子把人从梦中惊醒,那声音高亢嘹亮,穿越至造纸作坊。
当钩子手用长钉耙,把需要打的竹麻交给工人时,竹麻号子就成为流程。号子节奏由慢到快,纸工的情绪也被调动到高潮。时光浸润中竹麻号子,被书写到一张张无言的纸上。
当竹麻号子随风飘散,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太太,左臂挂一肩竹杖,沿街叫卖“罗汉杖”。
此时,雨水滴落,秋风暗起,拂起老人衣裳,轻轻抖动,我的心也抖动一下,难道这就是闻名已久的邛竹杖吗?
“稍喜过从近,扶筇不驾车。”黄庭坚的妙句如影随形。
我叫一声太婆,老人应声过来,笑眯眯追我到屋檐下。选中一根竹杖后,我问:“这是邛竹杖么?”老人连声称是,并说,是用自家种的罗汉竹做的。
因竹似弥勒佛的肚皮,又叫罗汉杖。末了,老人虔诚地说,用邛竹杖长寿呢。抬眼看老人,只见她一头水雾,满脸笑容。雨似乎密实起来,正欲拉老人到屋檐下,她已走出好几步,没入烟雨中。
这一切,令我趺入久违的温暖。这温暖,如邛竹杖,在冷风凄雨中,给你撑住一个点,也许这一点,足够撑起人的一生。
更想象着,在一片竹林里,淡烟朦胧间,与爱人微笑相坐,一杯文君酒,品出红尘真情的味道;一壶黑茶,或已洗尽所有的失意。
夜晚,我拄着邛竹杖,走在被雨水油浸了的石板街上,踩着灯笼的倒影。竹杖声里,邛崃的夜色愈见丰满,似乎永远走不到头。